2)湾仔1_金山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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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费。”

  说罢便将麻醉剂的用量和费用算给云霞看。

  淮真转过头去看医生手里那只高速旋转的电钻。她听过它转起来的声音,跟电视剧里打仗似的。

  她试探着问云霞:“拔吗?”

  云霞也小心反问,“不拔?”

  淮真替她回答,“不拔。”

  医生说,“不拔也没事,但要千万少生气,少熬夜……不过不能妊娠,妊娠前务必要拔掉。”

  淮真道,“那就不拔,反正近期又不怀孕。”

  云霞目瞪口呆,差点从检查床上跳下来揍她。

  她一边躲一边大叫,“我这么讲是有理由的!”

  她当然有理由,但她总不能说:这两年麻药费用够呛,还不够安全。二战催生了更安全、大量的麻醉剂,二战也会让她年轻的恋人进集中营。

  不等那段日子结束,若是云霞还跟早川在一起,说什么她都会拦着他两结婚。

  两人恋爱之后,唐人街有时一天能有三个街坊上门来骂;但凡两人有点意见分歧,总能扯到国仇家恨上去,一旦吵架,像两个国家在国际法庭上打外交战一样;话说重了,过几天云霞自己也很懊悔。

  每每觉得苦恼时,便向淮真抱怨:“唐人街华人挨打受欺负时谁都嫌弃,不能跟国家共荣,却要跟国家共辱。”

  淮真叫她少讲这样的话,否则阿福听见不知多生气。

  她想起从前有天下午和云霞乘巴士去角堡,坐在石椅上看雾锁金门,云霞对她感慨说,“学校里都教‘去国怀乡,蹉跎岁月’,我们这些土生的小孩儿,也只能看看金门海湾里涨起的潮,哪里知道什么叫‘去国怀乡’?”

  其实淮真也无法深切体会到“国耻”是什么。那是个很模糊的轮廓,印在每个人倔强脸上,像一场突如其来的亲人死亡,数年随时光消解后,却可以在每一个缺失的细节里真切地被触动。像她自己,来美国一年有余,一直生活在排华法案下的唐人街里,几乎没跟几个美国人有过熟络关系;现下要去中国了,陡然却觉得太平洋那头的世界更陌生,统统浓缩在几本读过的近代史里,连背景色调都是晦暗的。

  云霞将她年轻的日本恋人深深藏了起来,从九月起,就连淮真也只见过他几次,都在唐人街外。讲话轻声细语,很懂礼貌的一个男孩子,几乎使人想象不到他生气起来什么样。淮真从未问过他作为美国三代日裔的文化认同如何,但脑海里也自作主张替这一对情侣做过打算:要是战争打到檀香山,作为医学生的早川可以申请去战场上,这样也能使家人幸免于被投入集中营。但不知他是否会愿意为自己同胞们效忠的国家所敌对的同盟国所效力。

  即便每个人在入籍美国时都曾宣誓:“完全放弃我对以前所属的任何外国亲王、君主、国家或主权之公民资格及忠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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